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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白米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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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觀恒和葉上林之前合夥在東印度公司購買的三十三萬擔白米到了黃埔碼頭。四十艘港腳船一並靠岸停泊,聲勢十分浩大。

但此時廣州的米價卻是應聲而跌——每擔白銀不到二兩半。這個價錢正好是盧、葉二人訂購這批白米的本錢,而之前已經維持了一年多的每擔四兩半的價錢不覆存在。當然,他們二人當初算計在這批白米上狠賺八十萬兩銀子的美夢也就自此破滅。

葉上林在被勒令退商後找到盧觀恒將這筆生意全部轉讓出來,將放在“廣利行”的本錢要了回去。盧觀恒面上說了一些客氣話,實際在心裏早已樂開了花,葉上林退出是再好不過,不用再與人分一杯羹,八十萬兩銀子獨吃自屙,這種滋味當然是美妙。

可現在,盧觀恒在碼頭上望著這四十船米想哭都找不著調門——進價比市價還高,賠錢!並且一旦造成這些白米積壓,八十多萬兩銀子的本錢也就騰挪不出來,算不算利息都將是很大的一筆損失。再有,白米之物怕潮、忌陳、易滋生蟲蛾腐敗,它也真是不好保存,就是想保存也一時間找不出來那麽大個合適地方。

盧觀恒心急火燎之際,一咬牙,一跺腳,最後做出了一個決定:這批白米,他不要了!這真可謂是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想當初這筆生意可是他費盡心機從伍秉鑒手裏奪來的,可現在他一退六二五求個利索幹凈,也算是處理得沒有拖泥帶水。

可他這樣的決定只能算是一廂情願,那邊東印度公司不能答應啊!這大老遠將白米從印度千辛萬苦運來,你盧觀恒上嘴唇一搭下嘴唇就說不要了,沒道理啊,這不坑人玩呢嗎?雖說你盧觀恒付上了三萬兩銀子的訂錢,可和這船上堆積如山的白米比起來,那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小巫見了大巫。

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連續幾日尋盧觀恒不見,也是幹著急沒什麽辦法,最後只能硬著頭皮來找總商伍秉鑒幫忙從中協調。伍秉鑒聽了事情原委,心裏明鏡似的知道盧觀恒理虧,可當著這英吉利人的面又要護其短處,真是讓他感覺棘手為難,他對那代表安慰了幾句,最後告訴對方回去等他的消息。

伍秉鑒先是來到“同文行”找潘有度商量。

“秉鑒,這是盧觀恒自己的生意,他都有了明確態度,我們再言語什麽就不好了吧?自來這做生意就是有賠有賺,既然是做了,賠賺你都得認賬,這麽個淺顯道理,他盧觀恒不是不懂,可偏偏人家就是裝糊塗不認,誰也沒辦法。”潘有度表現得無可奈何,但也有一股事不關己幸災樂禍的味道夾雜在裏邊。

伍秉鑒嘆了一口氣,“憲臣兄言之有理,確實生意沒有他這個做法。可我見著那幾十萬擔的白米就在碼頭上那麽飄著,風吹日曬露結雨淋的也真是可惜,這天氣也是越來越潮濕悶熱,如果他們雙方再這麽僵持幾天下去,我看那白米都是要被糟蹋了。”

潘有度泰微微一笑,“這幾年東印度公司與盧觀恒走得親近,兩家勾肩搭背的沒少做生意,這回好,出了這麽一碼事,隙末兇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是一定了,僵持到最後可能鼠牙雀角對簿公堂也是難免。你說這白米放在那裏可惜,可此時事情混沌沌的沒個明白結果,誰也伸不了那個手,不留神攪在裏面,兩頭都不好做人。”

“憲臣兄,我的意思是人多好辦事,我們找上幾家同行將這四十船白米分攤一下,把這事弄個平整也就算了。你說如果事情就這麽僵持著,這臉面上誰都不好看。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裏,如果這事拖久了隨著各國洋船傳到外面去,沒人會說盧觀恒如何,只能說咱十三行做生意不講誠信,想想也真是太丟人。”

潘有度聽後眉頭一皺,“要替他分擔幾分,不是不行,可總得他先找我們頭上來吧。你說他在那裏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在那裏瞇著,我們幫他還像去求他似的,那成什麽事了?再有這生意自來都是各做各家的,盧觀恒那多疑秉性你也不是不了解,別說幹涉參與過多,就是你幫他多了,都會讓他生嫌疑反咬上你一口,這個你心裏得有數,別做那費力不討好的事。”

伍秉鑒知道潘有度真心不想幫盧觀恒,只能起身告辭,“既然如此,憲臣兄,這事我再仔細打聽一下,回頭我們再在一起計議。”

潘有度邁著四方步子將伍秉鑒一直送到行號的大門口,“這些日子我看出來盧觀恒對你很是友好親善,但秉鑒你要清楚,那都是你在幾件事上給了他做好人出好名聲的甜頭吃,一旦哪一天你不給他了,或是他咀嚼得不是滋味嗆了他的肺管子,轉頭就得和你翻臉,這白米的事就在這裏擺著呢……”

伍秉鑒回到行號。

碧珠和景春正在外面指揮著工人更換新的匾額,那匾額上除了“怡和行”三個鎏金大字,豎著還有一排彎彎曲曲相對照的英文小字,看上去既美觀,又是洋氣。

“碧珠姐,我看那洋船來的一些貨物上除了有什麽某某公司字樣,還有各種好看的圖案做標記,我問了那船上的大班,說那叫什麽‘商標’,你說咱家是不是應該也找那畫匠弄一個。”

“呵呵,景春,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盡盯著那上面花花綠綠的美女圖看來著?”

“哪能啊,有你在,我眼裏哪還有什麽美女,我和你說,等你七老八十滿臉皺紋豁牙漏齒腰彎背駝步履蹣跚在我這兒那都叫一個美!”

“真是貧嘴!景春,我非常認真告訴你,咱家‘怡和行’這三個字比什麽商標都頂用,在英吉利國、西班牙國、法蘭西國、咪唎堅國,也包括在南洋和東瀛,‘怡和行’三個字就是高檔精茶的象征和代稱,可以和任何貴重的物件相媲美,無論是王室顯貴,還是平民百姓,見到印有這三個字的茶罐不說如獲至珍,也是愛不釋手喜歡得不得了,這‘怡和行’三字的分量在洋人那裏重著呢!”

“哎呦餵,是嗎?這話我怎麽沒聽秉鑒哥說過呢?碧珠姐,你不是看秉鑒哥不在這兒,你這個做大掌櫃的自吹自擂吧?”

“景春,你碧珠姐說的是真的,這可是咱家用十幾年時光打磨的一塊金字招牌。”

碧珠和景春聞聽忙回頭看,“喲,嚇我一跳,秉鑒哥,你啥時候回來的?嗳,嗳,再往下邊點…..再往上邊點,行了,行了,再往左邊點,好,別動,就掛在那……”

“嘚,嘚,這東家一回來,看把你活潑的!剛才掛那正好,讓你這麽一瞎指揮又歪了。”

秉鑒聽了“哈哈”大笑,“碧珠,你這麽多年就沒和景春講出過道理。”

“咦,秉鑒哥,你怎麽替我碧珠姐說話?不公平啊!”景春裝作很委屈的樣子。

碧珠得意地說道:“這叫公道自在人心。改天我還要把你的作為所為告訴黛柳妹妹,讓她狠狠收拾收拾你。”

“碧珠姐,你可別介,我以後一定處處尊重你,孝敬你……”

三人說說笑笑進了行號。

秉鑒坐下後問:“蔡中是不是從東瀛回來了?”

景春提著茶壺給秉鑒和碧珠面前的茶碗裏倒上了誰,“嗯,剛回來,就去給他爹蔡世文上墳去了。”

碧珠接話道:“他和我簡單說了長崎那裏的情形,不出東家所料,那島津重豪先發制人,強迫倡導按《近思錄》行事的秩父季保等藩士切腹自殺,也將他的那個兒子島津齊宣趕下了藩主之位並迫使其隱居,扶持孫子島津齊興成為了新藩主,實權還是牢牢掌握在這位老大名手裏。”

“幫我想著點,回家時再問問蔡中長崎此時的糧價怎麽樣,‘廣利行’向東印度公司訂購的那些白米不要了,我們看看能不能給它轉運到東瀛去。”

秉鑒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再有,那個波士頓商人賴恩找到我,說是咪唎堅來了一個大客商準備在廣州開辦洋行,想找我去澳門談談,你們倆準備一下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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